看点生活在又贵又“卷”的美国湾区，该如何给幼升小的孩子择校呢？是看重学校排名，还是看重学业质量？下文就是一位尔湾妈妈的择校思考。和常人不同的是，在择校上，她看重的不是学校排名评分，而是大家最容易忽视的校园多元化。

本文转载自公众号：成长合作社(ID: TrulyJustKids)

文丨小乐 编丨Lulu

(相关资料图)

过去的几个月，我们的小家经历几个重要的变化和选择。

主要是两件事。其一是搬家，其二是幼升小择校。

这两件事本身也高度相关。生活在又贵又卷的湾区，我们体会到了很多当代都市小家庭的生活困境，比如资源有限，生活昂贵，环境恶化，教育内卷等等。也自然讨论和思考很多，不断做出取舍。现在事情都尘埃落定了，还有了些“用户体验”。

于是趁着爸爸带在在去他同学家苹果园干农活兼露营的一天时间，坐下来开始敲字儿 。

首先需要申明的是：

1. 所有的选择都是建立在一系列先决条件之上的，这其中生活的城市，我们的过往经历，价值观，经济条件，都是重要因素。我们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，但绝不代表对错好坏。每个家庭都处在无数变量的交叉点，一切选择都可以理解。

2. 因为这些年我做的就是儿童，青少年心理健康，以及家庭关系的工作，专业背景也横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，所以看的书很杂，想法也比较综合。尽管很多想法有研究支撑，尤其是发展心理学，社会学，亚裔研究，但也必然有自己的偏见和局限。写这篇文章，是记录和分享，也邀请讨论。

开门见山地讲，我们在整个择校的思考过程中逐渐浮现、然后扮演了核心角色的因素——是差异性，也可以说是多元性。反过来说，就是尽量避免同质化。

这也许看上去像是一个ZZ正确的漂亮话，但其实并非如此。那么我们是怎样思考的，差异性为什么成为我们考虑的最重要变量的呢？

下面我就展开说说。

我们的成长经历

我想每对父母，在给孩子选择学校的时候，都会有意无意之地回溯自己的童年经历。

我们也一样。饼哥和我是分别成长在济南和南京的八零后。我们的小学，都是就近上的。附近居民是怎样的社会阶层，班上的孩子们就来自怎样的家庭。

我同学的家长们， 有公职单位的，学校的，工厂的，商场的，菜场的。饼哥的同学， 则大多是工厂家属大院和附近回民小区的。我们至今都怀念那种不经筛选的、有机形成的童年玩伴，以及不同教育观念的家长们。

虽然到高年级我们有了张榜公布的成绩排名，但总体来说，班级的竞争氛围并不强。好学生当好学生；调皮捣蛋的孩子，也理直气壮地继续调皮捣蛋。

大家放学了路队一排，打打闹闹地回了家，一起在楼下空地玩得满头大汗，一同吃着过生日的奶油蛋糕。

当年的我们自然不会感到这有什么特别。但今天回想起来，那种平均主义时代的生活方式和教育观念，可能反而比今天开放和多样的环境，更能给我们一种不攀比，开放心态，也不瞎卷的童年。

因为厂区大院的朋友们很多还居住在附近小区，饼哥至今和他原来最好的几个朋友保持着联系。

他们有工厂保安，中专老师，地摊厨子，也有大学老师。我还记得的小学同学， 现在也分布在各行各业。因为共同的快乐童年，每一个人在彼此眼中都还是当年那个可爱的人，而不只是被职业和阶级定义的符号。

这样的童年，让我们从小就看到品德、性格、秉性，远比家庭背景，成绩名校，要重要得多。甚至可以说，这种打破了阶级，职业，成绩差异的幼时经历，给予我们在真实社会中脚踏实地，平等待人的惯性，同时也奠定了人生的一些基本价值观。

我和饼哥是在米国读博的时候认识的，但在这之前的人生轨迹却完全不同。

尽管我们都一路在自己能达到的范围内考上了不错的学校，但不同的是，饼哥一直是“别人家的孩子”：从来都是班长、学习委，对学习和研究一直抱有热情。

而我对玩和谈恋爱的兴趣，要远大于学习，只是因为比较会应试，每次大考前我妈还会给我请家教，所以我才能在“好学生”的圈子里一路苟延残喘。直到读博之前，我都不喜欢学习，有时甚至是厌学。

我的高中是一所省重点。高一简直是我人生前二十年里最黑暗的一年。因为超常发挥考进了这个“好”学校，我失去了整个朋友圈。新同学们都是来自全市的学霸们，空气中飘散着拼搏向上的野心。

我和他们格格不入，好几次上课都被老师的粉笔头砸醒，高一期末成绩更是惨不忍睹，满心都是厌恶，孤独和绝望。幸亏我妈当年还没无视我的心理状态，否则抑郁中学生，必然还会再多一个。

随着我一路留学、工作，再留学、再工作，以及安家在湾区，我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生。但总结后你会发现，在达到基本生活水平之后，每个人的生活，和他们的学历、金钱、工作等，极少关联。

真正重要的，反而是人的一些性格特质，比如宽厚包容，心态开放，利他谦逊，乐观幽默，能接纳不如意，也珍惜已拥有的……这些经历和品质，在今天的教育环境中，可能更容易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学校中获得，而非更加高端的精英学校。

我们生活的小环境

对我们选择影响较大的，除了童年经历，还有我们身处的小环境——家附近的幼儿园，和我们居住的社区。

我们一直很爱这所上了五年的幼儿园。原因很多，比如校方管理有心、老师有爱，同学家庭关系都很亲密，也形成了自己的社群。

这让生活在异乡20年的我，第一次体会到了大家庭的温暖。特别是最近这一年，我更加意识这段经历的可贵，因为它是让们真正看到了多元化的意义。

这所幼儿园是一所非营利性机构，有伯克利政府的资助和一些私人的小额资助。从1974年建校以来，这个幼儿园的宗旨都没变过，始终都是致力于为各收入水平的双职工家庭，提供优质的幼儿教育。

这句漂亮话你可能会在湾区所有幼儿园的网页上看到，但落到实地却是千差万别：很多学校只有个别的低学费名额，这也直接导致了在读家庭在收入和族裔上单一化。这种单一化意味什么，我们后面说。

回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幼儿园，学校学费招收标准是——只要达到Alameda县中位数收入的120%以下的家庭，就自动满足学费补助条件。收入越低，学费越低，最低可到200多美元一个月。

大量学费补助，直接导致了收入和族裔的多样性。疫情期间我还进入了学校董事会工作, 得以亲眼见到校方为增加低收入家庭孩子入学的努力，比如想方设法在低收入人群居住的区域发放广告，或是请城市的福利部门推广幼儿园。

这种和精英教育反其道而行之的意义在哪里呢？

第一，我们接触到非常多的族裔和多元文化背景的家庭。

我们的朋友圈里，除了有本地非裔，拉丁裔，亚裔，白人之外，还有巴基斯坦，秘鲁，东欧，尼泊尔，菲律宾，乌干达等移民家庭。

在每天接送家长聊天，生日对话和集体活动中，我们能够轻松打破抽象的刻板印象，从这些一个个家庭成员的身上，了解他们的文化、宗教，更能看到差异背后的共通人性。

第二，我们看到丰富职业背景的家庭。

幼儿园孩子的父母们，都有着丰富的职业背景。

除了在湾区的高科技公司职员，科学家，律师，医生，工程师之外，还有各个级别的公职人员、大中小学的老师，其中还有一位大学教授，同时也是American Ninja Warrior （《美国忍者勇士》）的选手。

也有不少家长人在非营利性组织工作，为教育公平、残障人艺术、环境保护、无家可归人群保障、青少年福利、非洲妇女权益、预防传染病等众多领域尽力。

除此之外，还有多种创作形式的艺术家、心理和行为治疗师、DJ、电视台新闻主播、职业杂技演员、话剧演员、厨师、美食作家、策展人、房地产中介、健身教练、文学编辑、木匠、卡车司机、餐馆工人、路口修车店的工人等等。

家长们的职业多样性带给了我们什么呢？

当然是更有趣的聊天话题，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社会运转起来的真实的生态结构。

对孩子而言，但更重要的是，他们能从彼此紧密生活的社群中，看到了未来无数的可能。

哪怕在湾区，这个外人看来不是大厂就是创业公司的无聊地方，也能有这么多种职业，这么多人充满热情地干着包含使命感的事情。

他们的收入也许的确不如高科技公司员工高，大家有着不同的性格爱好，但都同样在踏踏实实地当好爹妈，絮叨着相似的烦恼。

你也会神奇发现，越富有的人可能越缺钱，越怕没钱。而租着房的普通人，却可能更擅长互助和给予。

见多了人生百态，我们自然对自己和孩子，少了些对名校、某些职业的追求。这种枝繁叶茂、在复杂生态下形成的和而不同，与那些整天只想着上升管道，高分爬藤的精英教育，是截然不同的。

第三，我们能体验不一样的生活经历。

打小和不同经历的人相处，会给孩子很多无形的财富。

比如幼儿园中的各种混血家庭、重组家庭、两个爸爸、两个妈妈、单亲妈妈或爸爸、多族裔领养家庭等等。这些不同的家庭形态，让孩子从小对个体差异习以为常。

而这种习以为常，减少了我们对“非我族类”巨大的陌生、恐惧和偏见，也能帮助孩子减少从环境高度同质化的生活、过渡到真实而复杂的社会时，脑子里塞满“必须这样才对，其他人都有毛病” 的认知障碍。

更重要的是，差异化生活经历的体验，能给个体带来面对未知社会的极大想象能力。

对个人而言，如果TA成长的环境高度同质化、生活中只有单一族裔、家庭和职业形态，教育理念也是小众排他，那么TA很容易将这种模式当作标准范式。

这个问题在产业集中的地区异常突出，尤其是像我们这一代，凭教育和技能优势在社会立足的亚裔。很多父母都是从国内的小学、一路披荆斩棘读到名校博士，早就习惯了把自我价值绑定在成绩单和简历，觉得一路以来的聪明、努力，才能换来了“优秀”和“成功”。

当终于进入高薪高福利行业后，他们放眼望去，全是同类。而高薪酬的产业也就那么两三个，大家坐下来聊天，不是bonus、上市，就是换车换房，谈论孩子成绩，无非是进了什么难进的学校，怎么爬藤。对他们来说，人生就这么一条路，哪里需要什么想象力。

但世上本来有成千上万种生活，工作，组建家庭的方式，我们为什么要早早戴上枷锁，不断加压，最终让孩子跳入高墙中的竞技场呢？

这种把自己生活成“标准范式”的生存焦虑和路径依赖，也是造成第二代移民和父母产生巨大冲突、无法突破模范少数族裔魔咒，即便成绩优异却心理问题重重的困境所在。

反之，见惯了形色各异的人和生活，孩子们就会认识到世界上可走的道路四通八达，走着走着不喜欢还可以换条路，唯一正确的大道从来都不存在。每个人都可以摸索出自己生命的样子，无论从事什么职业，选择什么生活方式，人们都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其中的乐趣。

因此，我觉得一个从小就对差异习以为常的孩子，脑中对社会的期待也是包容博爱，色彩缤纷的。每一个人都能遵循内心，不急不忙地尝试，活成自己的样子。

公立or 私立,这不是个问题

想明白了多样性的价值，再回来做选择，就没那么难了。

孩子到底应该上公立还是私立？这要具体看了，有些在富裕学区的公校，多样性可能还比不上真正努力推动家庭多元化的私立学校。

简单来说，如果这个城市本身人口够多样，那么去公立的话，会更有可能遇到与现实匹配的差异化人群。

不过，兼具多样性的好学校，并不是很多。很多所谓“顶级学区”，只是因为人口构成单一，但就人口组成多样性这一点，就很难达到高分。

幸运的是，伯克利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。在和大几十人的聊天中，我也发现了一些规律。

这里的家长几乎不看学校评分，他们更在乎的是离家近，接送方便。

这样的意思是说家长们都不在乎学业么？当然不是。

一个原因是，这些本地家长自小就生活在这，他们对学校的感知不需要通过评分来获得。另一个原因是，伯克利的公立学校质量都差不多。在和当地家长的聊天中，几乎所有人都提到，伯克利的每一所小学都很好。

我随后也了解到，这个局面的形成，离不开当地的公共政策。

一方面，学校在入学政策上，刻意打破了学校和家庭住址的关联。

整个伯克利市分为三个区，除了两个主题学校是全市招生外（一个西班牙语，一个艺术magnet) , 其余9所学校，每三所在一个区，而每一个区都覆盖了不同收入阶层的街区。

报名时，家长会按择校意愿排序，然后由学区抽奖分配。有些孩子幸运地抽中了自己想去的学校，也有很多孩子，就被分到了离家较远的学校。

这种方式牺牲了一些就近入学的便利，但换来的是居住地房价和学校质量的脱钩。当然，伯克利有校车，所以接送的不方便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。

刚开学三天

一年级的孩子已经不需要我们接送了。

当然嫌接送麻烦的家长，也可以选择申诉。从儿子同班同学的家长那，我还听到了好几例申诉成功的案例。

光脱钩学校和家庭住址的关联还不够，伯克利也力图缩小各学校之间的差距。

比如我家附近的小学，多年前是一所相对较差的学校，但学区集中力量把资源投入在这个学校，舍得砸钱，调好校长好老师过来后，这所学校现在已经深受当地家长和学生的欢迎。而这所人人都称赞的学校，评分也仅是7分而已。

种种因素下，儿子幼儿园的伯克利同学们，几乎百分之百进入了公立学校。一些上私立小学的孩子，有好几位是因为被分配到了实在糟糕的小学，才不得不另寻出路。

当然在我和饼哥的讨论中，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，那就是孩子的心理健康。

所以，在这些讨论下，面对幼升小，我们从茫然，紧张，过渡到坦然，放松。哪怕前阵子，如火如荼的AI或AA讨论，都没有给我们增加焦虑。

当然从社会公正和人类未来的角度而言，我当然感兴趣，但具体到它们会如何增加还是削减在在的升学或者就业机会，爹妈们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。

没有人能预见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。但我们相信，当孩子在现实中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真实的人，学会和生活经历不同的人打交道，历经了与真实现实碰撞的种种不如意后，他就能在我们的陪伴下，学会应对这些“必须的麻烦”，慢慢积累对人，对社会，对自己的了解，心理也会愈加有韧性。至于学习成绩，可能是我们最不担心的东西了吧。

学过生态的人都知道，健康的生态系统是复杂的，物种越多样整个系统越健康，物种越少越脆弱。

最糟糕的还是单一物种。人为制造的大规模单一种植，比如橡胶树，或集约饲养，比如养鸡场，都极易爆发疾病，虫害。这些生物不再是独特的生命，而是被用来卖钱的商品。我们总说不要把人当工具，那就先不要进入那个制造工具的“上升通道”。

最后，是写给儿子，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些话：

就让我们多一些草根气息，少一点精英气质；多一点诚恳，少一点精明；多一点包容，少一点狭隘；多经历些必要的不适，少享受些优越的安逸。

就让我们脚踏实地，不傲不卑，在旷野里找到自己是谁，而不要在圈养的精致小屋里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。

愿我们都成为独一无二，自持自在的普通人，千万别去当什么面孔模糊，虚荣自私的人上人。

作者：小乐，做儿童发展工作的环境社会学博士。本文转载自成长合作社，一个美国数学教育学博士，一个美国环境社会学博士，一个中国资深媒体人开设的公号。她们的文章，有点烧脑，但都异常扎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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