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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第六十四期（总第734期）

偶然看到一个新闻标题，是这样的：

【资料图】

看到这个标题之后，我的头脑中就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。“灯火阑珊”之后，不是大多数人都应该回家了吗？怎么还有人流连忘返呢？

再看文章的具体内容，是这样的：（原文是分行的，为了少占空间，我就取消了分行，适当空格）

正定是古老的 城墙、华塔、千手观音…… 文物古迹比比皆是 正定也是潮流的 夜幕之下 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释放着无限的活力激情 夜幕降临，华灯初上 古城夜景美轮美奂 欣赏古朴的灰墙方砖 体验热情浓郁的人文关怀 每个历史文化建筑 呈现着繁华的色彩

再看文章中的配图呢？ 是这样的：

这灯火是如此的辉煌，和“阑珊”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嘛！ 大约是文章作者把“灯火阑珊”理解成灯火璀璨了，理解成流光溢彩了。

事实上，“灯火阑珊”一词，还真的常常被误用。我随手以“灯火阑珊+平台名”为关键词搜了一下，发现新华网、人民网、央视网三大官媒网络平台，都有误用的情形。基本上都误以为灯火阑珊就是灯火辉煌，灯火璀璨的意思。

那“灯火阑珊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？不妨对这个词做一点儿追本溯源的工作。

一般认为，这个词语源出辛弃疾的词《青玉案•元夕》。

青玉案•元夕 【宋】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，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声动，玉壶光转，一夜鱼龙舞。 蛾儿雪柳黄金缕，笑语盈盈暗香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。

这首词的最后一句，“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”，是千古名句，脍炙人口。后来，王国维在他的名作《人间词话》中也有引用，对这句诗的广泛传播，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
“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，必经过三种之境界：‘昨夜西风凋碧树。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’。此第一境也。‘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’此第二境也。‘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’。此第三境也。”——《人间词话》

那在辛弃疾的这首词中，“灯火阑珊”是什么意思呢？要更准确地理解这个词，不妨把这个词还原到具体语境中来理解，就会更为准确。

这首词的上阕描写的是元宵之夜，满城灯火，众人狂欢的景象。下阕一开头，开始专门写人。“蛾儿雪柳黄金缕，笑语盈盈暗香去。”这一句是在写众多穿着华美艳丽的女子，在繁华的灯火中游玩，她们嬉笑着穿行过后，留下缕缕衣香。但辛弃疾要找的那个人，并不在这群女子中间，而是在“灯火阑珊”处。显然，这个“灯火阑珊”并不是在说那个热闹繁华的所在，而是在说灯火稀疏，更进一步来说，就是指人烟稀少、比较冷清的地方。相当一部分人误以为“灯火阑珊”就是繁华热闹处，显然是完全误解了辛弃疾这首词。

之所以辛弃疾要写“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”，实际上正是暗示这个女子的与众不同，绝不随俗从众，这也正是辛弃疾自身品格的写照。王国维引用辛词中的这句话，来谈一个人要想成大事业，大学问的第三种境界，可谓是辛弃疾的知音。

实际上，并不是辛弃疾最早用到了“灯火阑珊”这一词语，只不过《青玉案•元夕》这首词太有名了。所以，一说起“灯火阑珊”，就很自然地想到了“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”这句了。

比辛弃疾稍早的南宋人洪适在其词《生查子•收灯日次李举之韵》中就有“丝竹送迎时，灯火阑珊夜”之句。洪适的弟弟更为有名，就是写《容斋随笔》的那个洪迈。“收灯日”说的是正月十八日，因为收灯，所以灯火阑珊，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。不过，这一句与辛词相比，显然在境界上差了不止一截。

前面是结合了词语的具体语境，来理解这个词语。接下来，从字源的角度，分析一下“阑珊”这个词语。

阑：形声字。从门，柬(jiǎn)声。阑，门遮也。——《说文》。本义：门前的栅栏。大家比较熟悉的使用“阑”的本义的诗句是：“怒发冲冠，凭阑处，潇潇雨歇。”——《满江红》。

那后来为什么“阑”会引申到“残，尽”等意思了呢？这个就不大好追溯了，我猜测很可能和古人的生活环境、生活经验有关。夜色将残时，月光照在门前的栅栏之上，给人的印象是非常鲜明的。所以，才慢慢有了“夜阑”这一表达，这在古诗文中也所在多有。比如：

夜阑更秉烛，相对如梦寐。——杜甫《羌村其一》 夜阑卧听风吹雨，铁马冰河入梦来。——陆游《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》 林黛玉到四更将阑，方渐渐的睡去。——曹雪芹《红楼梦》

除了“阑”单用，表示“残，尽”之意外，也常用“阑珊”一词来表达这一意思。“阑珊”含有衰败、零落、将尽等意思。比如：

白发满头归得也，诗情酒兴渐阑珊。——白居易《咏怀》 阑珊花落后，寂寞酒醒时。——白居易《偶作》 丝管阑珊归客尽，黄昏独自咏诗回。——李群玉《九日》 帘外雨潺潺，春意阑珊。——李煜《浪淘沙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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